“南岗排怎么办？”

“他们就算马上出发也得三天后才能到。”李三九道，“这几天我们抓紧时间再攻几回。俘虏说寨子里丁壮不多，又伤亡了不少。士气很低。”

“好！咱们今天就再攻几回！”房元武摩拳擦掌，“我这就叫弟兄们准备木盾。”说着便要离去。

“莫急，”李三九狞笑道，“你且把昨日闯关被杀被捉的信差，不论死活，都砍下脑袋来，挂到石关前，让他们好好瞧瞧。”

李三九待他去了，又派出几十名哨探，往鹿鸣关方向和油岭和横坑方向搜索，防备援军。

黄超的大队人马进入瑶区之后，立刻转为戒备状态――从鹿鸣关到南岗，不过四十里路，但是道路蜿蜒曲折，时而上高山，时而下深谷，沿途山高林密，和黄超在另一个时空任职的连州山区完全不同。在旧时空，连州的山区虽然也有森林，但大多是人工林，无论是植被密度还是覆盖率完全不能本时空相比。更看不到这样漫山遍野的原始森林。难怪大明对付瑶民，雇佣百姓武装进山采伐也是一种手段。

在这种地形地貌之下，明军还能跋涉几十里上百里去进攻山寨，这战斗力真不能算差。他在关于两广的瑶民问题的会议上多次说过要充分利用过去负责“镇瑶”的明军和狼兵。毕竟他们长期和瑶民对阵，对情况最熟悉。

现在他麾下的连州国民军里就有许多人是出身旧明军和狼兵――实话说个人武力相当可以，堪称骁勇善战，但是普遍纪律差，老兵油子甚多。也难怪许多元老看不上这种“旧军队出身”的人。而他实话说也没本事没时间没资源去“彻底改造军队”，目前就是靠着“严刑峻法”和“按时发饷”两大政策控制着军队。这是一种现实状态下无可奈何的折衷。

眼下这“凑合”就暴露出问题来了。部队的行军速度甚慢，伏波军步兵营在这种山路条件下轻装开进正常速度下每天可以走 15 ～ 18 公里。而他指挥下的这支几乎没有携带辎重的混合部队，一天能走 10 公里就算不错了。

也就是说，在没有遇到任何袭扰和阻击的情况下，全军需要走上两天才能抵达南岗排――多半黄花菜都凉了。而去南岗如果死伤太重，难免会造成瑶民士兵和百姓的人心动摇。

如果下令强行军或者连夜赶路，以他现在部队的素质是根本办不到的。考虑再三，他召来了阵焕和盘重成：

“由他带路，你带领全连以最快速度，最短路径，直接插到南岗……”说着他转头问盘重成：“你知道不知道还有什么更短的道路可以走？”

“路有，可是只有我走得……”盘重成为难的说道。

“他们都是专门的山地步兵，钻山过岭最为擅长，你带路，可以早些时间到南岗。”

盘重成口中的道路，自然是人际罕至的山间小径，说是人路，不如说是兽径。他不无怀疑的看了眼阵焕，然而现在南岗情形危急，若能早一日救兵抵达，寨中就能少死伤百姓。当下立刻答应。

“只是道路十分难行，路上一定要按我的吩咐做。”

“你是地主，自然依你，”阵焕毫不犹豫，“你只管带路就是，我们走过的崇山峻岭不比你少！”

当下阵焕带山地连随向导另外择路出发。黄超带领大队人马继续沿着大路前进。

但是派走了山地连，他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支机动兵力。要在平日遇到这种复杂地形下的行军，他必然将山地连用在尖兵和两翼上，可以有效的将敌人埋伏的伤害降到最低。

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让资格最老，战斗力最强的李冬中队充当尖兵和两翼。并加强一些本地山民、瑶民出身的士兵。

虽说部队只是以正常速度行军，并没有搞急行军，也按时休息。然而新编部队很快就出现了体力不支的状态。最新编成的连州国民军第三中队的队形已经开始涣散。部分山民适应山路，能跟上大队，一部分改编的明军降丁则落在了后面。而携带火炮的炮兵连和民夫因为负重行进，速度更慢。队伍渐渐的便越拉越长，有前后脱节的危险。黄超心中焦急，骑着胯下的滇马来回巡视鼓劲。

总算第一天太平无事，黄超不敢赶夜路，下午五点刚过便下令全军择地宿营，派出小队回返，收容掉队人员。

他顾不上休息，将李冬找来，商量明天的行军计划。

按照目前的速度，他们大概要到后天早晨才能抵达南岗排――虽然可能要比预计时间长一些，但是黄超认为还是相对理想的。

“……运气好的话，阵连长带得那个连神兵天降，直接就把李三九打垮了。”

“这倒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我们的算盘不能打得太如意了。”黄超说，“自古走小路险径取胜的虽说很多，但是陷入死敌全军覆没的也不少。万一路上遇到什么困难耽误了，阵焕不能提前赶到，那么最后解围的任务还是在我们的头上。”

“首长说得是，”李冬考虑了下说，“首长，我有个顾虑……明天要经过的青阳谷……”

“你详细说。”

“是！”李冬从地图囊中掏出地图铺开，“首长请看，这里就是青阳谷，是我们去南岗的必经之地。这个地形非常适合敌人伏击。我估摸着敌人多半会在这里布置下重兵来狙击我们。”他又补充道：“瑶民士兵和官兵降丁都说，过去官兵进剿南岗，这里往往会发生战斗。瑶民在青阳谷没能抵挡住官兵，才会退到寨子里。”

“这是肯定的，”黄超说，“李三九若是不在这里设伏，难道等我们到了南岗寨的山脚下再和我们决战吗？他自己很清楚，他那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但是我们现在没有主力在了……”李冬其实顾虑的就是这个。虽然黄超把他的队伍当作主力，但是李冬是很清楚自己队伍的斤两的――现在的情况和当初燕喜山战斗的时候完全不同了，黄首长手里除了阵焕的那个连和极少数炮兵之外，其实没有任何正规军。山地连现在又被派走。明天如果在青阳谷遇伏，这场战斗恐怕会十分艰难。

“……我建议明天的战斗由我来居中指挥，您带着卫兵负责后卫。”李冬考虑再三，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黄超低着头，半响抬起头来，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谢谢！既然我亲自带队来援救南岗，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再说明天打仗，我不在阵中指挥，士兵会怎么想？”

李冬张了张口，无从回答。他是老归化民军人，知道伏波军起家，全靠元老军官在前冲杀，一刀一枪才换得兄弟们的拥护。黄超贵为元老，纵然是文臣身份，大约也不敢违背“祖制”。

“那就请首长多加小心。若真是遇到什么危险状况，也不要太坚持了。您老是连阳三属的定海神针……”

“我知道，我知道。”黄超拍了拍李冬的肩膀，“你放心！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楚的。你去把，好好的琢磨下明天的战斗。明天的战斗，我就委任你指挥――你不要推辞，你的战斗经验总比我丰富。”

“是！”李冬敬了一个礼，激动道，“保证完成任务！”

南岗排的情况此时愈发危急了。李三九砍下四个信使的人头挂在阵前，对寨内的士气打击很大。一来求救人员被杀，断绝了来援的希望，二来谁也没想到对方会下如此毒手。一时间寨内士气低迷，人人伤心丧气。

唐有禄见人心涣散，只得将众人召集起来。

“……大家不要灰心，昨晚我们派出去了六个信差，现在虽然被他们杀了四个，还有两个却是跑了出去。其中一个，便是盘的盘重成！他昨夜已经顺利逃出去，往三江圩去告急了！用不了几天，澳洲大军就会来援救我们了！横坑、油岭两排，不论他们哪一家接到了我们的求援信，也会来援救！”

他这话说出来，给了众人希望，大家这才稍稍露出生气来。不过，横坑、油岭两排的实力不济，未必是李三九的对手，至于澳洲人，毕竟是新来的，到底是不是靠得住谁也不知道。

唐有禄其实也不知道澳洲人是不是靠得住，但是眼下他只有力挺澳洲人的信用了。毕竟这种信用他是见识过得，也听符庆说过不少澳洲人当年在临高的事迹。

“当初他们答应咱们的条件，一桩桩，一件件，可都兑现的了。大家都是看到的，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不觉点头。

“咱们南岗排既受了澳洲人的招抚，就是澳洲人的百姓了。澳洲人既然说百姓都是元老院的赤子，就没有不救的道理！这事，我敢打包票！”唐有禄拍着胸脯红着脖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