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耐药菌疑案始末 | 恶魔后花园 | 约 3224 字 | 编辑本页

广州初定,随着关帝庙势力的覆灭,元老院的统治力终于直插到底层,然而不期而至的鼠疫却成为头顶的一片乌云。两广的治安战还在继续,各地每天都有各种消息汇聚而来,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

不论怎样,一个全新的时代就要到来,要是毕生还在的话就更好了。如果他没死,现在的他会在做什么呢?张枭的思绪飘散,或许他会跟着老毕一起去海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留在临高医药集团搞技术。在工业口七年的历练,他自认已经是个标准的中年油腻大叔,与以前那个肄业大学生彻底诀别了,只有相貌没怎么变,除了左脸上一道碎玻璃划过的伤痕,那是一次酒精闪爆事故留下的证据。

经过六年的发展,原制药厂已经成为一个下属企业众多的医药集团,一厂生产制剂,二厂生产原料药,三厂主要做动植物活性成分提取,四厂生产抗生素,另外还有药械总厂生产各种医疗器械。润世堂已经是卫生部主导的控股公司,但同时也是山海两路的“木”字号,负责大陆贸易和采购物资并承担情报工作,所以运作相对独立。

作为临高医药集团总工程师、科技部重大专项处的负责人,张枭这次出行的目的,主要是实地考察广东本地的医药资源,扩大原材料供货渠道,最好能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扩散一些初级制药技术,为临高医药集团的供应原料,元老院没有能力自己把所有工业都办了,产业链的延伸需要更多的工业人口,这也是将新统治区土著纳入新秩序的一种方式。

一路舟车劳顿,刚到广州,此时却是全城戒严,无法四下探访,时袅仁派来的归化民干部也把张枭拦下,说是广东大区卫生委要召开紧急扩大会议,让他务必参加,具体什么事情对方则表示不太清楚。

跨进会议室大门,只见硕大的会议室中间一张长长的圆角矩形会议桌,桌上还摆着几盆花卉,三三两两的人各自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除了元老,还有不少高级归化民干部。随着统治区域的极速扩张,元老们就像胡椒面撒在汤里一样被迅速稀释了,很多工作不得不交给土著干部来负责。他的老朋友郑明姜和林默天都在,郑明姜是被借调到省港总医院来培训土著医务人员的——邓铂鋆搞了省港总医院这个创收项目,但是临高方面始终派不出人来,邓主任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才请来了这样一个搞妇产科的元老医生。而林默天自从担任省港总医院院长之后,应对鼠疫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也很久没见面了。

张枭上前寒暄一番,问道:“林院长,什么事这么紧急?”

林默天叹口气,说:“耐磺胺的病菌也出现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枭听了有些吃惊,制药工程科班出身的他虽然对这一天的到来早就有所觉悟。历史上百浪多息正式投放市场是在 1935 年,而到了 1942-1943 年,大量的淋病双球菌就变得对磺胺越来越不敏感,即便很高的剂量也只能使一小部分受感染者治愈,也正因如此,盘尼西林才很快就一跃成为治疗淋病的唯一药物,算算时间,前后也就七八年而已。唯一让他奇怪的是,元老院的磺胺药物使用至今不过六年时间。

“张工,想什么呢?”郑明姜见他一言不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是在想,本位面的时间仿佛比旧时空还快,六年……”张枭叹道。

“各位同仁,请就坐吧。”不知不觉间,卫生部长时袅仁已经来到会议室,他走近会议桌窄边位置坐下,其他人也陆续入座,纷纷打开圣船牌笔记本,以便记下重要的会议信息,归化民干部则自觉地坐在了后排。

时袅仁又让秘书把印制的材料分发给众人,说道:“事出紧急,不得不让各位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过来开会。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广东的防疫形势不容乐观,各位手上的材料是广东卫生委近期收集的疫情资料,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见尽管说。”

张枭翻了翻手上的材料,感觉有些异样,广州鼠疫爆发之前,元老院就已经开始推广新生活运动和推行牛痘疫苗接种之类的初级计划免疫工作,随着“新生活运动”的推行,“不喝生水”、“三管一灭”的习惯也随着伏波军的刺刀、卫生警察的棍棒和各保甲的宣传督促渐渐推广开了。当时卫生一线反馈的信息说痢疾、天花、肠道感染等常见的疫情都较往年有了明显缓解,怎么准治安区的痢疾流行形势突然也变得恶劣起来了。

作为省港总医院的院长,林默天开始解释当前的情况:“我在正式介入两广之前,曾与其他元老赴两广做了一些侦查工作,准治安区的疾病谱主要是疟疾、细菌性痢疾、钩端螺旋体病、斑疹伤寒、恙虫病、虫媒病毒病、寄生虫病等。其中最主要的还是肠道传染病和疟疾。如材料所言,目前前线部队出现了对磺胺药不敏感的细菌性痢疾病例,死亡人数较多,根据前线傅大夫的药敏试验结果,福氏志贺氏菌平均耐药比例 20%,最高的 74%。由于部队人员的流动,近期广州也出现了零散的痢疾,药敏试验显示耐药……”

听完林默天的介绍,有人发问:“不可能吧,我们的磺胺药产量本来就不大,怎么会有这么高的耐药比例?”

“对啊,旧时空上千万人使用都没这么快出现耐药性。”又有人表示赞同。

张枭听了只觉得某些元老对医药系统的情况太不上心了,他对磺胺的产量是最清楚不过的,提醒大家:“这六年来我们生产的磺胺药不少了,按 7 天一个疗程算,怎么的也该治疗了二十多万人次,两广攻略开始之前,制药二厂的磺胺产能又扩大了不少。”

“会不会是随我们从澳洲而来的耐药菌扩散了?好吓人。”郑明姜也提出了自己的猜想,她本想说“穿越”二字的,考虑到还有归化民干部在场,又改了个说法。

“我需要提醒大家!——这是极值,而且仅仅是一个样本,不是任何一个军事单位级别的均值!”林默天解释道,“但是耐药菌的出现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我觉得啊,元老院的卫生政策就有问题,想想当年我们澳洲建国后用的盘尼西林都是从 HK 用金条买来的。磺胺不是诸葛行军散这类的消暑药物,参考盘尼西林在建国初期的价格,怎么能这么大量地给病人廉价使用呢?”下面又冒出了杂音,这是元老们开会的一贯风格,管你卫生部长在不在场,什么话都敢说。

“磺胺除了有作为商品的需求,还有军营、难民营、检疫所、净化营的防疫需求,价格问题固然重要,但个人认为不至于要贵到用黄金买的地步,这也是我们有别于反动统治集团的地方。”林默天答道。

“除了磺胺,还有什么药可用啊?”

……

“好了,各位,安静一下!”时袅仁终于说话了,“请不要跑题,回到正题上来。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应对。”

这下会议室就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下的鼠疫除了隔离,已经束手无策了,再来个耐药菌。卫生委的元老们当然清楚,前线的疾病很多是院内感染,医政管理制度虽说是已经建立起来了,只是后勤保障能力不足,医疗人员素质也相当成问题,很多制度根本无法贯彻执行,要想从管理上解决问题眼下是力有不逮。

张枭酝酿了一阵,见没人开口,便示意大家自己有话要讲:“这就是人与细菌的一场生化战争,哪怕我们有超越时代的药物,耐药问题也是不可避免的,细菌的繁殖速度和变异能力远远超出任何抗生素的研发速度。我想就以下几个方面谈谈自己的看法。其一,我认为耐药菌的比例很可疑,按照规范,有必要发起 OOS 调查,彻底查明原因;其二,大家暂时没必要恐慌,从报告上来看,目前出现耐药性的仅仅是志贺氏菌,而且仅对磺胺不敏感,我会申请让制药三厂紧急生产一批盐酸小檗碱、四厂调拨一批土霉素和春雷霉素用于应急;其三,我认为有必要对医务人员开展药物使用方面的特别检查和培训,目前临床用药操作应该存在很大问题,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出现耐药菌。”

“什么是 OOS 调查?”有人问道。

“OOS 调查是药厂的一种标准调查流程,是指化验实验室得出一个超出预期标准的检验结果时,需要对化验本身进行调查的一种行动。”郑明姜解释道,多年来欲成立药监局而不得的她始终念念不忘 FDA 的规范。

“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检验结果咯?”

“本着科学的态度,这是必要的,也是标准程序,我想各位对某些检验员的技术水平还不如男人对女人作的承诺来得更有信心。”张枭打趣地说,然后会议室里便响起一阵笑声。

“这些药的效果怎么样?春雷霉素不是农药吗?”又有人问。